麻仓优下马作品番号琼剧的演绎需要舞台、道具、乐队、化妆和一些程式化的东西,而崖州民歌不受舞台、地点和时间约束,一个人可以唱,一群人也可以唱;在树下或屋檐下可以唱,搭起戏台也可以唱。
崖州民歌能随时随地张口歌,成了海南岛南部岛民格外喜爱的一种抒情和娱乐的方式,可孤独寂寞、愁苦和劳累,富有情趣。
古时候受制于交通,所有从内地进入海南岛的人力、物力和其他美好资源都首先集中于海岛的北部。海岛北部经济较为发达,自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琼剧所需的硬件和软件都不难获得,琼剧在北部的兴盛便占先机。
传入海南的戏曲,属于宋元南戏的其中剧种。特别是来自闽南的梨园戏、高甲戏和来自粤东的正音戏、潮剧等,当时被人们泛称为“湖广戏”的影响最大。
明中叶以后,来海南岛的福建和广东的客商越来越多,为了商业和贸易的平安,他们总觉得海南岛缺了什么,便将家乡的神灵请来海南,并在神灵的诞辰期间请家乡的戏班来海南岛搭台演出,如此一来给了故乡的神和人很大的面子,给当地带来新鲜的娱乐方式,自己的生意似乎也有了神灵的强有力,从而获得心理慰藉。
明代的海口,天高远,海上各种经营受到的相对松动,商业气氛浓厚,娱乐业热闹,“闽广大船停泊白沙津,常有湖广剧演唱,通宵达旦”。海南汉人多来自闽南和粤东,回乡不易,更乐于在本土听到“家乡的声音”,因此,戏剧演出很受欢迎。外来的艺人不仅演戏,还开班设馆,传授演出技艺,海南最早的戏剧传人渐渐出现。
琼北的方言和琼南的方言都属于闽南语系的海南话,但琼北的海南话,与琼南崖州的海南话,还是有差别的,琼南崖州的海南话更具独特的识别体系,该区域外的人们很难听懂,讲就更难。琼北的海南话则被海岛北部各市县普遍接受和使用,大致相同,不同之处更多地体现于语调,所以琼剧的演唱在琼北是通行的,没有明显障碍。
或许,琼南崖州人要学琼剧不难,琼北人要学崖州民歌就不那么容易。这些个差别,最终产生了两种艺术表演形式:一个区域主要唱琼剧,另一个地方主要唱民歌。
细想“北剧南歌”的现象,其中有气候因素。相对而言,海南岛的南部和西部“歌”多,北部和东部则琼剧盛行。海南的北部多少有春夏秋冬交替的痕迹,琼剧的表演有服饰的讲究,除开炎热的夏季,海岛北部穿古装演出并无大碍。
海岛南部常年如夏,若要正而八经地上演琼剧,莫说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的穿戴,就是丫鬟的简单穿着至少得长袖吧,一场戏下来,免不了大汗淋漓。唱歌没了这么多讲究,怎么舒坦怎么来,海岛南部民歌兴盛便不足为奇。
琼剧最不济的戏台至少得有个土石堆,讲究起来得有“院”,戏台设在院中,戏院里上演琼剧就是登堂入室了。崖州民歌没有那么多套,似乎更适合旷野凉风习习时演唱,做到“有歌即为舞台”,村落中或树下,村口或家院内,村民们有了兴致就与亲友乡邻唱上几曲,生动乐曲和即兴创造的歌词让人们在娱乐中愉悦。
三亚、乐东一带山不少,平坦之地也常见。当地村落民户大多沿适宜开垦种植的山脚平地而建,虽有些旱,土地却还肥沃,家家院落挨着,不乏娱乐空间,村民们通常在前院落种有酸豆树、菠萝蜜树、芒果树、香蕉树……是人与自然的和谐美景,为崖州民歌等传统文化传承发扬创造了良好的交流空间,也为村民们共赏崖州民歌创造了条件,村民们不论相逢于田间地头、村口集市,还是家中院落,都可以即兴咏唱,畅快地抒情明志。
海南岛的地理和热带气候有些特别,春节期间是内地人休闲的好时光,海南却是春耕播种繁忙时节。春耕期间,村民在田头地尾劳作,疲惫之余需苦中作乐,更需世界的充盈,诗文写作的灵感反而泉涌,崖州民歌便唱响在蓝天白云和阡陌之间。
崖州民歌可随性演唱与百姓生活密切关联。《天涯华文》上看到这样的记述:三亚崖州民歌协会会长张远来在家做饭炒菜时,也唱崖州民歌,民歌的音律和锅碗瓢盆一起奏起交响乐曲;甚至他上山砍柴,觉得无聊就一边砍柴,一边唱民歌,觉得格外愉悦。
张远来还将对崖州民歌的爱好上升为养生之道。他说想要长寿,唱上一首崖州民歌,吃上一碗港门粉,保你身心舒畅。以前他觉得慢跑是最好的锻炼身体的方法,现在发现,唱歌才是延年益寿的好方法。
崖州民歌往往诗词就是歌词,歌词就是诗词,被变通和二度创作的概率高。比如这样的歌词:“少年不知自叹言,人生比不得春风;春去明年春又回,人老并无幼无逢。”如此演绎的歌词能让歌者能从中领人生无常、时光一去不复返的道理,寓意深刻却通俗易懂。
许多学者都认为崖州民歌起源于宋代。宋代是海南移民的一个分水岭,即汉族开始大量登陆海岛。崖州民歌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产生,即民歌需要有“方言”的前提,或者说,需要说这个方言的一个大的族群。
“客语”方言的出现一定程度上是用来设防、用来辨识各自身份。崖州“客语”方言是天生的音乐语言,言语间风趣幽默,颇有乐感。崖州民歌具有语言入俗、乡音浓重的特点。
《崖州志》记载:“崖语有六种,军语、迈语、客语、番语、儋语、黎语”,其中的“客语”,与闽音相似,“永宁里、临川里、保平里及西六里言之。与郡语同”。这里所说的“客语”,就是用于咏唱崖州民歌的汉语方言,同时也是当时古崖州民间具有代表性的语言。
族群迁徙的规矩通常是先来者为“主”,后到者为“客”。崖州民歌的歌者多用“客语”,由此推断,他们是崖州土地的“后到者”。初来乍到时,会有更多“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悲戚感慨,这种感慨不难在崖州民歌的歌词和曲调中找到印记。
海岛的南部和西部往往是贬官流放的首选地,但这样的“安排”也让贬官给当地的人们带来宝贵的文化光泽,苏东坡光耀西部儋州,崖州曾经留下北宋宰相卢多逊等贬官的足迹和诗文影响,崖州民歌的生根发芽与此必有渊源。
宋代是历史上崖州移民最多的时期,后来贬官的到来和大量移民也带来不同地区的优秀文化,各种各样的优秀人才和先进文化聚集在崖州,成就了崖州汉语诗文素养的积淀,崖州民歌智慧也得以。
崖州民歌产生的相对封闭,海南岛因海峡相隔,同频繁接触的机会甚少,如此,崖州民歌的演化过程反而一直原汁原味,不失初衷,且始终以崖州闽南方言传唱,秉承海南琼南沿海一带汉族居民的历史风情与文化底蕴,具有相对的独特性和极高的辨识度,因此深受崖州民歌影响的崖州人,对崖州民歌有着与生俱来的特殊情结。时光的流变中,品味和吟唱崖州民歌,成为琼岛南部在外游子回归家园、寻访故土、回味乡情和回忆往事的重要媒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