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9日,茅于轼应邀参加“名家论道章丘——2012新形势下卫星城市文化产业与经济发展峰会”时,本报记者对他进行了独家专访。
茅于轼:著名经济学家,1929年出生于南京,伯父茅以升是著名桥梁专家。他是中国民间经济学者的重要代表,1993年从中国社会科学院退休后,与其他四位经济学家共同创办天则经济研究所,现任该研究所所长。代表作有《择优分配原理》、《中国人的前景》、《谁妨碍我们致富》等。
花白的头发,颀长的身躯,满面笑容,论坛讲述时始终站姿,开始及结束还不忘鞠躬,这是已经83岁高龄的茅于轼留给者的第一印象。作为国内当前最有影响的经济学家之一,他曾任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研究所研究员,是国务院授予的突出贡献科学家,现任天则经济研究所所长。
记者:你以“替富人说话,为穷人办事”自称,被人们称为“经济学界的鲁迅”,你的很多观点在收获赞誉的同时,也受到不少之词的。你怎么看待争议?
茅于轼:如果看我的博客、我的微博,可以看到有赞成的,也有反对的。而且很多反对者表达非常强烈,这些的线%属于有一定道理的。我是一个知识,我喜欢讲我自己想到的、感觉到的话,也不隐瞒我的立场。我希望表达,当然也非常欢迎别人表达不同的意见。因为我感觉我们从小学到大学缺乏这种鼓励国民创新的教育,思想、因循守旧多了,大胆设想、讨论少了。
前年我到大学去,看到会议厅的走廊里挂着他们大学的诺贝尔科学获得者的照片,有多少人呢?70个人,有物理、化学领域的,也有医学、经济学方面的。一个大学有70个人获过诺贝尔科学,我们中国13亿人口一个都没有。我看了心里非常有感触,中国是一个文明古国,我们有非常灿烂的古代文明,但是到了现代,在人类的所有重大技术发明中,鲜见中国人的身影,这很值得我们思考。
中国人很聪明,但是却拿不到诺贝尔科学。原因在什么地方呢?我觉得就是中国人的创造性、打问号的这种、好奇心越来越少了。中国人回答问题很了不起,但是不会提问题。其实我们周围有好多的问题值得我们去思考。我举个例子,比如说一棵树为什么朝上长?生物书上说,是因为趋光性,生长的时候需要阳光,所以就朝上长。这个答案是对的。但是一个种子来自地底下,在没有光的情况下也发芽往上长,它不会往地下长吗?这是什么原因呢?我很早就想这个问题,后来发现有人也在想,而且把种子放在飞船上进行试验,因为飞船是没有重力的。
这是很普通的一个问题,需要我们有好奇心去追究原因。经济学也需要好奇心,如果只有一个固定思维,别的东西不接受,就学不好经济学。
记者:经济学在大众看来是比较的,作为经济学者,如果请你向大众分享经济学的智慧,你会如何通俗地阐述?
茅于轼:经济学不管有多,都是从现实生活出发,所以我们学经济学只要有生活经验,你会买东西,你会打工赚钱,你有讨价还价的经验,你有银行的存款,你都会慢慢地懂得经济学。
经济学是社会科学中最有实用价值、最成熟、木咲美琴研究的人也最多的一门学问。它既非常,又平白易懂,就看我们怎么学。一个人不学经济学也能懂一般的经济规律,比如说物以稀为贵,这就是经济学。但是学过经济学就懂得更深刻,问题看得更透。而且能够用经济学的规律来解释世界,判断事物的,估计局势的发展。
他们首先来到,只见一群人,围着一个大锅肉汤,但这些人看来都营养不良、又饥饿。仔细一看,每个人都拿着一只可以够到锅里的汤匙,但汤匙的柄比他们的手臂长,所以没法把东西送进嘴里。他们看起来非常悲苦。
紧接着,带他进入另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和先前的地方完全一样:一锅汤、一群人、一样的长柄汤匙。但每个人都很快乐,吃得也很愉快。告诉他,这就是天堂。
这位参观者很:为什么情况相同的两个地方,结果却大不相同?最后,经过仔细观察,他终于看到了答案:原来,在里的每个人都想着自己舀肉汤；而在天堂里的每一个人都在用汤匙喂对面的另一个人。结果,在里的人都挨饿而且可怜,而在天堂的人却吃得很好。
这个寓言有助于说明什么是经济学。人类要就离不开物质财富的生产。但是不同的社会组织方式,不同的人际关系安排,生产财富的效率常不同的。经济学就是研究人类社会如何组织,实现高效地生产财富的一门学问。
茅于轼:经济学能够解释为什么美国人富有,同样的劳动在美国获得的报酬比较高,人们都想移民到美国去。目光肤浅的人往往以为那是因为美国的科技发达,但懂得经济学的人会有不同的回答。经济学不仅仅回答当今国与国之间的差距,而且回答人类历史何以在十九世纪之后进入了财富的高速增长期。当然也能够回答我国取得的成就。我们能够通过历史发现,由于古人不懂经济学,人类的发展大大地延误了,而且至今类似的错误还一犯再犯。可见普及经济学知识有多么重要。
对于普通人来说,经济学也有助于懂得人生,建立良好的人生观,处理好和周围人群的关系,懂得个人的社会责任。学好经济学不但自己享受人生,同时也能帮助别人享受人生；懂得怎样赚钱,怎样花钱,要做钱的主人,不做钱的奴隶。但是经济学和其他社会科学一样,同样是学,学得深,学得浅,大不一样。小学生读孔子的论语“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和成年人读的感受完全不同。一方面透彻的理解需要生活经验,另一方面,更需要深入的思考。同样年龄的人,有的显得肤浅,有的比较深刻,差别就在能不能思考。
青少年是处于人生最重要的阶段的一群人。他们的人生观开始形成,他们观察社会,学习如何处理人和人的关系。可是现在的学校里并没有很好的关于人生观和正确认识社会关系的课程。教育部门不是不想,而是没找到合适的切入点,来讨论怎样建立符合社会需要的人生观。我认为学经济学可能是一个合适的切入点。
记者:你提出建立“人文经济学”的设想。经济学本来就是人文科学,为什么还要建立人文经济学呢?你所指的人文经济学和一般所说的经济学有什么不同?
茅于轼:无疑,经济学本来就是人文科学。但是一百年前数学进入到经济学,使经济学获得极大的发展。数学对经济学贡献极大。其原因有两点:一是把财富创造中人和物的关系用数学表达,发现了原来不知道的事物的规律；二是应用数学规划的方法,找出财富创造极大化的途径。因此在上个世纪经济学获得飞速发展。许多得诺贝尔经济学的学者都是精通数学的大师。
然而,这种现代的数理经济学过于偏向纯自然科学,只有对错,没有好坏,也不讲,失去了经济学应该有的人文。经济学不仅是数学问题,它还涉及社会问题。比如,财富生产就是追求财富最大化,从数理经济的角度出发,追求的就是财富最大化,这是没有好坏之分的。但是财富的分配就涉及问题。今天社会需要的是在思考如何最大化财富创造之时,经济学家也应该更多地考虑的约束与人文的关怀,在思考如何大力发展市场经济之时,国家也应该更多地为人民谋福祉、求幸福。一个脱离了社会伦理的数学求解是对经济学问题不负责任的答案。为了纠正这个偏差,建立人文经济学是必要的。
人文经济学一点也不反对数学在经济学中的应用,而且人文经济学的主要理论基础来自数理经济学。但是它基本上不用数学,而是要回归到普通的日常生活,用生活中的语言而不是数学方程式,来说明经济学的道理。我们相信,再复杂的数理关系也能通过语言把它说明白。而且经济规律未必一定要用数学才能证明,我们的生活也提供了丰富的素材来说明经济规律。所以人文经济学也可以说是“不用数学的经济学”。这样会吸引许多缺少数学的大众进入到经济学。所以它是大众的经济学。
事实上已经有许多经济学家在人文经济学的道上努力探索,只不过他们没有自觉地认识人文经济学的特点。有许多数理经济学家逐渐向人文经济学靠拢,也有一些非数理经济学家从自己生活的出发追究经济事物的规律,同样取得重要的成就。这证明人文经济学是有巨大生命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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